上个世纪八九十年代,每逢盛夏时节,乡民们就会借助各种自然条件消暑纳凉。那时物质匮乏,在酷热难耐的盛夏,避暑纳凉成为乡村头等大事。除却井水泼地、赤膊降温、树下乘凉、下河游泳之外,对乡村孩子而言,炎炎酷夏能够吃上一根透心拔凉的冰棍,是无比幸福之事。而那些骑车下乡售卖冰棍的翩翩少年,亦是乡村背景下的一道亮丽风景线。
那时的普通冰棍5分钱一根,最贵的奶油雪糕2角5分钱一个。奶油雪糕并不畅销,乡下孩子在炎炎酷夏能够吃上一根普通冰棍已是莫大的满足,然而有时就连买一根冰棍的钱,也要在长辈跟前软磨硬泡良久才能讨到。
为了顺利向父亲讨要5分钱,我会顶着毒辣的太阳下地收麦、割草喂牛、帮助母亲铡草、喂猪……当父母对我的表现完全满意之后,才会在我的苦苦哀求之下给我5分钱。每次拿到钱后,我都会站在堂屋门前的洋槐树下,等着卖冰棍的少年款款到来。
少年卖冰棍时从不肆力吆喝,他将双层木板做成兵乓球拍状并作为招揽生意的工具。“球拍”底端使用铁钻钻个小孔,再用细绳串起一颗螺帽,最后把细绳一端穿入“球拍”孔内并与另一端绳头拴住,这样工具就制作完成了,而盛装冰棍的器具只是一个正方体的木箱子而已。少年一手骑车一手摇着类似于拨浪鼓的“球拍”走街串巷,螺帽与木板相互撞击之声虽然不大,却极具穿透力和诱惑力。村里的男女老幼听到那种像戏台上圆鼓一样的声音时,就知道卖冰棍的来了。
少年骑车如风而过。为了买到心心念念的冰棍,很多孩子都会紧随冰棍少年的单车跑出很远一段路程,且在尘土飞扬的村路上边跑边喊:“卖冰棍的等一下,俺买冰棍!”稚嫩的音色中充盈着无尽的欢悦与期待。而那些“囊中羞涩”抑或未从父母那里讨到钱的孩子,只能艳羡地看着别人大快朵颐。即便如此,也无法消弥和伙伴们一起追喊冰棍少年的快乐。
我跟着那群孩子兴高采烈地跑到卖冰棍的少年跟前,气喘吁吁地递上被攥出汗的5分硬币,少年熟练地掀开绑在自行车后座上的木头箱子,再揭开箱子里头用于恒温的棉被,顿时一股清凉迎面扑来。少年递给我一根顶端嵌有绿豆的冰棍说:“这样的冰棍本来1角钱一根的,今天就剩最后一个,有点儿化了,就5分钱卖给你了。”我小心翼翼地揭开冰棍外层的包装纸,欣喜地伸出舌头,用舌尖轻触了一下嵌于冰棍顶端的绿豆,一抹清凉的甜蜜瞬间盈满口腔。我从未吃过这种“高级”冰棍,于是赶紧跑回家,与母亲一同分享这难得的世间美味。
乡村消暑纳凉的方式颇多,吃冰棍只是其中较为“奢侈”的方式之一,然而唯独这种方式令人神往。
如今多年过去,冰棍早已成为生活的日常,空调也已成为消暑的必备。虽然乡下的盛夏依旧酷热难耐,但是声声蝉鸣里,记忆中的冰棍,依旧那么凉,那么甜,那么让人心生欢悦。